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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樓王夫人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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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樓王夫人8

晚上王熙鳳忙完, 終於可以休息一下的時候,靜虛竟然找來了。

王熙鳳也不好不見,讓她進來。

靜虛滿臉堆笑, 問說:“那邊的屋子已經準備好了, 奶奶怎麽沒過去?”

王熙鳳虛應了幾句, 就借口累了打發她走。

誰想到靜虛沒走,明顯她不是來問原因的。

王熙鳳說:“你可是還有事兒?”

靜虛說道:“是有個不算大的事兒, 本來想進府裏去求太太,先跟奶奶說一說。”

王熙鳳笑了一下, 心想這靜虛還真會哪壺不開提哪壺,進府去求太太是不可能了,賈府都不會讓她進門的,太太更不會見她。

王熙鳳幹脆說最近家裏事多,恐怕太太也沒時間見她, 讓她有什麽話就在這說吧。

靜虛說起當年她在長安縣的庵堂認識了一個姓張的財主,這張財主有個女兒叫金哥兒,許配給了守備的公子。

不想長安知府的小舅子李衙內碰見了金哥兒,就讓姐夫去說媒。

張財主兩邊都得罪不起,卻權衡之下打算退守備家的婚。

守備家不同意退婚,說他家一女二嫁,兩家打起了官司,張家進京來尋門路。

想到賈府和長安節度雲老爺有交情,求賈府出面跟雲老爺說一聲,不怕那個守備不退婚。

鳳姐兒聽了一口回絕,說太太和她都不會去管這種事。

老尼姑沈默半晌, 長嘆一聲說:“張家已經知道我來求府上,如今奶奶卻不管這事兒。讓他知道了, 只怕他不說府上沒功夫管這事兒,只說府上連這點面子都沒有。”

王熙鳳又豈會看不出靜虛這是激將法,不過,正如剛剛說的,太太現在厭惡靜虛,再也不會管這樣的事情,她連門都進不去。

那如果王熙鳳自己管了的話,這筆銀子不就是凈賺?靜虛更不會告到太太跟前,還神不知鬼不覺。

王熙鳳心中微微一動,正好要借著她這個激將法下坡,剛要說話,外面有丫頭又來報說,太太命人來給二奶奶送東西。

王熙鳳說:“是誰來的?”

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:“是我。”說著周瑞家的就打簾子進來了。

王熙鳳笑道:“原來是周姐姐,快請進,請進!太太讓送了什麽來?”

周瑞家的說:“還不是二奶奶要在外頭住,太太不放心,怕這邊準備的東西不齊全,又讓我照奶奶日常的,每一樣都給帶來。”

王熙鳳一看,還真是各色齊全。都是她家常用的,還有府上的點心小食,竟是比平兒準備的還周到呢。

因為之前一直要忙著操辦喪事,接待女眷,王熙鳳並沒有在自己身上花心思,能過得去就行了,反正又不長住一兩晚上就回去。

原先在水月庵準備的東西也不能用了,讓人在這邊重新準備,一應物品都有不足。

以她養成的習慣,好些東西都是不能用的,打算將就一下直接去睡就得了。

沒想到回家的太太還惦記著她,特地讓人送來。

到底是自己親姑媽,王熙鳳感動地說:“幫我多謝太太記掛,就說等我回去再親自去謝姑媽。”

周瑞家的應了下來,靜虛常去府上走動,和周瑞家的都是已經是慣熟了的,這時候看到靜虛在鳳姐屋裏,“喲,你這老貨也在這呢!”

靜虛和氣地笑說:“周嫂子,別來無恙啊。”

剛剛的話已經被周瑞家的岔了過去,王熙鳳想起王夫人的囑托,之前就曾強調過不能做包攬訴訟這樣有違法紀的事兒,那就是給家裏招禍呢。

周瑞家的正好在這兒,回去必然會跟太太回說看到靜虛來了,到時候太太少不得要問她來幹什麽。

王熙鳳在事情沒有過王夫人眼前的時候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辦了,太太也不會知道。

可是王夫人問起她卻不能撒謊,如果當面撒了謊,後續給太太知道了事情就大了。

比起鳳姐兒孝順又知進退的好形象,幾千兩銀子的賺頭,自然便不那麽重要了。

王熙鳳幹脆就跟靜虛說:“我還是那句話,你說的那事兒,我們賈家不管,日後有這樣的事兒也別找我們。憑他張家怎麽想,只是若編排我們,且別被我們聽到了。”

王熙鳳話中的冷意與嘲諷靜虛又怎會聽不出來,立刻說:“那不會,不會,張家哪敢編排府上,他那個心都不敢有的。”

說著不輕不重地在自己臉上拍了一巴掌:“都是我不會說話,惹了奶奶不高興,改日再親自登門向奶奶賠罪。”

靜虛看到王熙鳳當著人也這麽說,還發了薄怒,便知道沒可能了,告辭出去。暗怪自己弄巧成拙,反倒惹得她不高興。

周瑞家的聽了半晌,已經明白個大概,說:“看來這老貨也有事情求到奶□□上?”

王熙鳳說:“正是呢!她是個光腳的不怕捅簍子,一張口就讓我們給平官司,也不想想,我們賈家現在雖是平常人家,到底也是公候之後,豈會為了幾個子的謝禮去幫外人做這樣的事,沒的還惹一身腥!便是自己人還沒排上呢。”

周瑞家的深有同感,說:“可不是!”

這樣周瑞家的心裏平衡多了,上次她女婿打官司找到鳳姐,鳳姐兒就沒管,說太太不準有這樣的事兒。

這次看到靜虛也被回絕,在鳳姐兒面前,周瑞家的覺得她這老臉面才算是找回來,不然總覺得有些訕訕的。

看來太太是鐵了心的立這個這規矩,怪不得鳳姐兒不敢管。

既然人人如此,周瑞家的也能用平常心對待了。

周瑞家的出門坐了馬車,從鐵檻寺回到賈府,天已經全黑了,打算過來回了王夫人就回去睡了。

本來這個時間她是不敢進來的,因為可能會碰見老爺。

果然,周瑞家的在門口頓住了腳,因為趙姨娘也在王夫人門口立規矩呢,問了個小丫頭說老爺也在裏面,她正想著要不明日一塊兒回太太,反正東西已經送到了,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兒。

丫鬟卻已經去回報給王夫人,說:周瑞家的來了。

王夫人讓叫進去,周瑞家的不敢耽擱,進去了給太太和老爺請過安,就侍立一旁。

王夫人對賈政說:“天兒也不早了,老爺也累了一天,去休息吧,我這邊還有點事兒,就不留您了。”

她讓趙姨娘進來,說:“你也回去吧,不必在我這侍候。老爺今天喝了酒,好生伺候著,我已命人準備了醒酒湯,稍後就讓人送去。”

趙姨娘清脆的應了一聲,擡手給賈政打簾子。

賈政今日好不容易找話題留到這個時候,本來以為可以借機和夫人一起休息,沒想到又被突然冒出來回話的周瑞家的打斷了。

他一個爺們兒,自然不好意思在這聽她們女人說什麽,只能郁悶的跟趙姨娘走了。

賈政雖喝了酒也沒真喝多,心裏不由想著,夫人如今心如止水,很長時間了,再不會粘酸吃醋。

以前他還覺得王夫人這樣對兩個人都好。

不用一去別人那裏就看到夫人不自在,可是現在夫人主動幫他安排好去姨娘那邊過夜,卻又是另外一種心境了。

賈政當然不會認為自己是以貌取人心境才改變,而是覺得他和夫人畢竟是少年夫妻,感情在那兒裏,不是別的那些姨娘小妾可以比的。

所以像今天這樣,被夫人因下人來回話就趕出來,才會覺得有些悵然。

好容易把這兩位各懷鬼胎的打發走了,王夫人才問周瑞家的:“東西都送到了?”

周瑞家的說:“送到了,二奶奶讓我代她先謝過太太,說稍後等她回來,還要親自來謝太太呢。”

王夫人點了一下頭:“嗯。”

她問:“她那兒可還有別的事兒?”

周t瑞家的說鳳姐操持那裏一切已經安排妥當了,只是她到的時候,看到靜虛在那兒,見王夫人感興趣,又立刻把靜虛和王熙鳳的對話轉述給王夫人。

王夫人要聽的就是這個,聽到鳳姐兒當著周瑞家的面兒,回絕了靜虛,想來那個官司的事她是不會再插手的了。

王夫人讓周瑞家的回去,等到第二天傍晚,掌管文書那邊的人過來回話,說:沒有以鳳姐兒賈璉他們名義的文書發出去。

就是說沒用過印,王夫人這下才徹底放心了。

如果王熙鳳真的悄悄的攬下這樁事兒,文書這邊王夫人也不會讓她發出。

原著裏面,王熙鳳答應了靜虛那老尼姑包攬張家的官司。

回來跟掌管文書這邊的人說了一聲,以賈璉的名義給長安節度使雲光寫了一封信。

因那雲光欠著賈家的人情,自然立刻就答應了,判了守備家退婚。

張家可以如願以償,另攀那知府小舅子的高枝。

可是,讓人沒有想到的是,貪財的父母卻生了一個有情有義的姑娘。張金哥兒一條腰帶吊死了,守備家的公子聽說後也跳河殉了情。

王熙鳳翻手為雲覆手為雨,傾刻間就牽扯上了兩條冤命。

這兩條人命倒不會重要到關系到賈家興亡的命運。

賈家的位置不對,立場不對,才讓皇上鐵了心要抄家,不會差這兩個普通人命的罪名。

可是王夫人既然明知道,又何必造此冤孽。

她過後還會讓人打聽著那張家尋門路的消息。想來也不是誰都能讓長安節度使欠人情的,沒有賈家出面攬事,張家最後沒尋成門路,這是後話了。

寶玉從鐵檻寺回來之後,來回王夫人那天路祭的時候北靜王找他說話的事。

北靜王爺聽說賈家有一個含玉而生的公子哥,立刻要叫過去見一見。

還拉著寶玉親熱的說了半天的話,還給了見面禮。

賈寶玉呈出北靜王的見面禮——一串鹡鸰香串珠,寶玉說:“王爺說了,這香串珠還是前兒聖人賞的,他初次見我,身上沒帶什麽表禮,所以就把這串香串珠作為贈禮了,如今兒子得了好東西,不敢獨享,就送給太太吧。”

王夫人搖了搖頭說:“這件東西你不應該送給任何人。”

賈寶玉早就猜到王夫人不會要他的東西,但是沒想到王夫人會說誰都不能送。

賈寶玉:“這又是什麽緣故?”

王夫人用修長手指點著他的腦門兒說:“合著你平時那麽機靈都是裝出來的,一遇到正經事兒反倒看不出門道來了。”

賈寶玉被說的一頭霧水,心裏想著,難道母親的意思是北靜王難得和他親近,所以從北靜王爺那裏得的東西不能隨意再給別人?

王夫人說:“你是讀過書的,我問你鹡鸰是何物,寓意為何?”

賈寶玉說:“詩中有雲:脊令在原,兄弟急難。後來就以鹡鸰比喻兄弟。”

賈寶玉這樣說完更覺得北靜王不僅風度翩翩,還禮賢下士,不以王位而自居,送了他如此寓意的香串珠,他若再隨意送人的確不妥。

便跟王夫人說,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這麽做不對了。

其實,他明知道王夫人不會要他的東西,還說要送給母親,只是為哄王夫人開心。

當然就算母親要了,他也不會心疼。如果母親不要,那他得了的好東西就打算留給林黛玉的。

不久之前這邊得了消息,說林姑父在九月初三的時候歿了。

璉二哥哥正帶著林妹妹送姑父的靈柩回家鄉,之後就會回來,賈寶玉滿心期待。

王夫人在心中罵了一聲蠢才,面上還得循循善誘:“你怕是忘了這香串珠是誰送給北靜王的。”

賈寶玉怔了一下,隨即驚訝。

王夫人說:“聖人送了一串代表著兄弟情誼的香串珠給北靜王爺,結果被他隨手送了你,如果再從你這裏隨意的給人,這是多大的大不敬,別說是你一個小小的寶玉,我們賈家可都承受不起藐視皇恩之罪。”

王夫人覺得那個北靜王很有點狂傲的意思,年齡不大,卻早就傳出了禮賢下士的名聲。

名聲之好,妥妥一個賢王。

而他不到二十,比寶玉也大不了幾歲,就能做出什麽讓人這樣盛讚的政績了?

沽名釣譽還差不多。

據說他還大量結交海內外的能人義士,府上養的門客是賈政的不知道多少倍。

北靜王對外人都能表現的文質彬彬,風流倜儻,讓見過他的人都讚嘆。這樣一個人,怎麽就能做出隨手將皇上給的鹡鸰香串隨手送人的事兒呢?

他是不是藐視皇上,或者說藐視這個新皇。所以才能夠將此物隨手送人,不用作他想。

從這裏便能看出他隱藏起來的高傲與不馴,特別是四王八公中隱隱以北靜王為首。

皇上對北靜王又是賜予表示兄弟親近的鹡鸰串珠予以安撫,又是提防他們私下裏面結黨營私有什麽動作。

臥榻之側,有這麽一個桀驁不馴的同姓王爺,還盤根錯結著老牌功勳勢力,誰當皇上誰也能睡好覺啊。

王夫人這時也算是理解皇上為什麽非要朝著賈家下手不可了,也許是殺雞儆猴呢。

賈寶玉經王夫人指點才恍然大悟:“是我考慮不周了!母親放心,孩兒會把此香串珠束之高閣,再也不再人前展現了。”

王夫人這才說:“孺子可教。”

王夫人機會教育了賈寶玉,遇事要多思多慮,要考慮別人對他說出某些話的動機和意圖,不要想當然的以為人人都會圍著他轉,他自己就真是千好萬好的了。

別人對他說出恭維的話,也許另有目的,並不一定是真的欣賞他,畢竟不是人人都像老太太一樣,拿他當成鳳凰蛋的。

天真的賈寶玉聽到這些,有點兒感覺到受打擊。

但他也不是笨孩子,細想想果真就是如此。

家裏的仆人、小廝、丫頭們自然人人捧著他,因為他的父母,他的祖母是這裏的當家人。

到了外頭,他榮國府最得寵小公子的名頭也是無往不利,別人敬的多數都是這個名頭,而不是他這個人。

賈寶玉甚至還想到,如果換一個人來當他這個身份,比如猥瑣上不得臺面的賈環,若也是太太生的,也許也會受到和寶玉一樣的待遇。

想到這兒,賈寶玉這幾天都郁悶了。有些蔫蔫的,越發想念林黛玉,覺得唯有林妹妹看的是他這個人,所以兩人才能互為知己。

王夫人鼓勵他好好讀書,不然等到林妹妹回來了,若是妹妹的功課都超過他去,那他就真的太沒面子了。

林黛玉剛來賈府的時候,只上過一年的學,就已經讀完了四書,而賈寶玉的進度要慢得多,他在讀書上天賦真的不如林黛玉高,只喜歡一些作詩作對的歪才。

他們這樣的人家,並不缺一個才子。

在世人眼中,功勳世宦之家功名出仕才是正路。吟詩作對,也只能算得上是歪才。

金鑾殿上又不是考這個,只有功成名就出人頭地的時候,做詩做對子的才能才會錦上添花。

賈政生日的時候,寧榮二府的人匯聚一堂,都來慶賀,一家老小在一起飲宴取樂。

因為家眷甚多,也是男女分開來坐,裏面開宴沒多久,就聽前面的人匆匆來報說:“六宮督大監夏老爺來傳旨!”

眾人不知何事,慌忙停止戲文,撤去酒席,擺設香案,打開中門跪接。

夏守忠騎馬而來,一直到正廳才停下馬,他笑容滿面地走進大廳,宣誓口諭:“奉特旨立刻宣賈政入朝,在臨敬殿陛見。”

說完上馬就走,片刻都沒有停留。

眾人已經顧不得夏太監了,皇上要賈政前去陛見!平時上朝都不用天天去的人,不知皇上怎麽會突然想到了要他去。

賈政不知道是禍是福,連忙換了朝服進宮。

賈母等闔家老少都惶恐不安,不住的派人飛馬來往報信。

足有兩個時辰,賴大等三四個管家喘呼呼的跑進來說:“奉老爺命,速請老太太率領太太進宮謝恩!”

賈母叫上賴大細問,賴大說他們只是在臨敬門外伺候,裏面的消息一概不知,賴大激動地說:“後來夏太監出來說咱們家大小姐晉封為鳳藻宮尚書,加封賢德妃!老爺出來也是一樣的吩咐,速請老太太,太太們去謝恩!”

賈母與王夫人,刑夫人,還有尤氏,都按品級換上了朝t服,乘著轎子入朝。

賈珍和賈赦也換上了朝服,帶上賈薔和賈蓉,隨著轎子入朝。

聽說家裏出了一個娘娘,這麽大的好消息,寧榮二府無不歡天喜地。兩府裏張燈結彩,鼓樂喧天,熱鬧非常,無數親朋好友前來慶賀。

唯有寶玉置若罔聞。

元春入宮的時候,寶玉還沒有記事兒,所以對這個大姐姐沒有什麽印象。

而且,平常在家裏閑了的時候,他多數和女孩兒們湊作一堆兒,或者在賈母跟前說笑,也很少聽人提起這個大姐姐。

所以元春封了賢德妃,賈寶玉並不像別人那樣喜氣盈盈,或者說沒什麽感覺。

最近他的小夥伴兒秦鐘病得很重,因為秦鐘曾經和饅頭庵智能兒偷/情,智能兒偷跑出來去秦家找秦鐘,被他老父親知道一頓毒打,不久,老父親就舊病覆發氣死了。

秦鐘本來就心內郁結,後悔莫及,現在氣死了老父,病得更重了。

賈寶玉去探望了幾次,秦鐘的病情這讓他很擔心。

親姐封妃還沒有朋友病重來得重要。

過了不久,秦鐘一病死了,賈母幫襯了幾十兩銀子,在家停靈幾日也就發喪埋了。

寶玉一直悶悶不樂,好在過了沒多久,賈璉和黛玉回來了,寶玉這才稍稍開心。

賈璉回來正趕上兩府在張羅著省親的事。

當今天子認為,世上最大是的一個‘孝’字,凡是人不分貴賤,都是父母生的。

天子見宮中許多妃嬪,才人都是入宮多年的,怎能不想念父母,父母在家同樣也會想念兒女,甚至想出病來。

所以聖上起奏了太上皇和皇太後,每月逢二六日期,準許妃嬪的母親,姐妹們入宮見一次面。

太上皇,太後稱讚皇上至孝純仁,不僅批準了,太上皇又有降旨:凡是有重宇別院之家,可允許妃嬪回家省親,與家人共享天倫之樂。

太上皇這道妃嬪省親的聖旨一下,賢德妃幾乎是第一第二個去響應的。

賈家上下也極力支持元妃省親。

所以最近賈家的男人們正在商量如何建別院的事情,剛巧,能辦事兒的賈璉就回來了。

就在闔府上下趾高氣揚,走路都帶風的時候,王夫人卻病了。

她也不是什麽大病,就是上火,嘴上起了泡。

這樣有礙觀瞻,就不能出去見人,也無法到賈母的上房去,所以就算是想瞞著也瞞不住。

閨女當了娘娘,而且還好運氣的碰上這樣天大的恩典,要衣錦還鄉回來省親,沒想到這個節骨眼上,當母親的卻病了。

都擔心王夫人病的嚴重,來探病的一波接一波。

王夫人就虛應著,誰來了就跟著說會兒話,人們知道她只是小毛病,便都放心的走了。

就連賈母也親自過來探望王夫人。

王夫人連忙讓了座:“老太太您怎麽親自來了?”

賈母慈和地說:“我來看看媳婦你怎麽樣了。”

王夫人:“不是什麽大事兒,就是怕老太太見了嫌腌臜,我才沒過去,不然我早去了。”

賈母說:“小病也不能掉以輕心,起了這種小泡,若是見了風總是好的慢,你還是等全養好了再過去,我那兒一應俱全,還有那麽多孫子,孫女兒,孫媳婦兒在,你不要擔心。”

王夫人只能多謝老太太的關心。

老太太幾句話後又把屋裏的人支了出去,悄悄的問王夫人說:“我觀你怎麽似有憂色,可是有什麽煩惱的事兒,不如說出來讓我聽聽。”

賈母還以為王夫人是憂心宮裏的元春,雖然封妃對娘家來講是大喜的事情。

但是怎麽說也是伴君如伴虎,外頭是風光了,元春在宮裏不一定能好做。

母女連心,老太太猜王夫人是因為這個才愁病了。

大家都是做母親的,賈母也有女兒,深知母親會為女兒操心的心情。

所以賈母這才遣散了眾人,好好的寬慰寬慰王夫人,婆媳兩個難得說說體己話。

見王夫人沒吭聲兒,也沒反駁說沒有煩心事,賈母說:“你呀,也不用過於擔心,這女兒大了都是要嫁人的,咱們家的大小姐能有這等造化,跟了這全天下最尊貴的人,你還有什麽好憂愁的。”

就算是做了貴妃,也不能說是嫁給皇上,只有皇後主母才能這麽說,所以賈母只能小心用詞。其實在他們心裏,只要是娘娘,是貴妃還是皇後也沒什麽區別,娘家都可以算是外戚了。

其實賈母只猜對了一半,王夫人的確憂心元春在宮裏的表現,她最憂的就是這次元春積極響應太上皇的省親旨意。

王夫人知道自己發愁也沒有用,打算試一試賈母的口風。

她說:“老太太你見多識廣,經歷的事兒多,不如幫我想想我這沒見識的多慮究竟對不對。”

賈母說:“你說來我聽聽。”

王夫人說:“我想起咱家老爺生日那天,那個夏太監來傳旨,總覺得有些不妥。”

賈母倒是完全沒有想到她會說這個。

只聽王夫人繼續說道:“那天我們兩府聚在一起宴樂,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家裏有人慶生,是吉日。可是,那個夏太監,應該明知道娘娘的喜事兒,卻是那樣的態度,總讓我覺得有些不妥。”

賈母都沒註意那個夏太監,問道:“你以為哪裏不妥?”

王夫人說:“他那樣急匆匆的來,要老爺入宮見駕,讓人心都跟著提起來,卻半句喜氣兒不透,而且就連坐一下,喝口茶水都不喝,似乎急著跟我們撇清關系似的,老太太覺得他這樣的表現合理嗎?”

賈母聽王夫人說完,也在心裏掂量想起那天夏守忠的表現,當時的確是讓人琢磨不透,懸心了老半天。

按理這些太監是最精明,最會揣測上意的,不然宮裏上萬的奴才也輪不到沒本事的人爬到這個位置上。

什麽時候該賣好兒,什麽時候撇清,他們都門兒清。

賈母卻不願意往壞處想,說:“可我們家出了貴妃娘娘確實是實打實的,這些老內監向來心眼子多,還拉幫結派,不知道已經入了哪股勢力了。”

賈母的意思是說,這個夏太監可能是後宮中受了其他妃子的收買,到了賈府才表現異常,不敢多加親近。

王夫人:“若是這樣還好,若不是才教人憂心。”

其實老太太聽王夫人這麽一說,也有過一瞬間的想:難道這太監消息靈通,覺得皇上不喜歡元春?

是不是要給元春加封,宮裏應該早有苗頭才是,在宮裏的女史不可能一朝就封了個貴妃頭銜。

他們應該事先早就知道,來了他們賈家之後,既不賣好也不停留,真的像是要撇清關系似的。

難道元春在宮裏面並不受寵?

這夏太監對元春封妃不以為然,有可能是代表其他宮裏的女主子的意思。

當然,也有可能是他男主子的意思。

想到這兒,賈母心裏不由得咯噔了一下。也跟著王夫人一樣,有些發起愁來。

王夫人見老太太聽進去了,接著說:“而且我覺得省親這個事兒也有些不妥。”

賈母的神色也已經有些嚴厲:“哪裏不妥?”

賈母的意思很明顯,這可是太上皇的旨意,王夫人怎麽能隨意評價不妥。

王夫人明白她的潛臺詞兒,放輕了聲音說:“正因為這是太上皇的旨意,明明皇上已經開了恩典,準許女眷每月進宮相見。娘娘剛剛做了貴妃,卻反倒不支持丈夫,而支持太上皇的旨意,這叫我很是憂心她的處境啊。”

自古就沒聽說過嬪妃能省親的,就得皇後省親的事兒都少有。嫁進了皇家,連皇後都沒有回門一說。

這還是太上皇頒布的旨意,皇上不能明著反對。

他心裏面說不定怎麽鬧心呢!

也許皇上就等著他的妃子給他長臉拒絕省親。

真要有嬪妃大規模省親,日後的史書還不知道要怎麽寫,說不定會說他是個色令智昏的昏君。

更何況賈元春可是皇上的妃子,涉及到站隊的時候,竟然不站皇上的隊,跑去站太上皇。

王夫人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,也許是受家族熏陶太深吧。

如今這個新皇帝除了封妃一事,並沒有給賈家什麽恩典。

更也許,這次封妃,皇上都是看了太上皇的面子拂照老臣,這才讓賈家人繼續鐵桿支持太上皇的決定。

可是元春和賈家的男人們也不想想,既然太上皇已經退位,還能有幾天說了算的時候。

這些話,王夫人只能在心t裏想想,是不能拿出來和賈母說的。

賈母之前只顧享樂,倒是沒深想一層這其中的意思,如今聽王夫人這樣一說,倒是也覺得她這次上火是事出有因。

王夫人接著說:“而且我覺得咱們家已經大不比已從前,建省親別院的錢是能拿得出來,只是在這之後,就要艱難些了。”

建造能夠接駕的省親別院,少說也要花費百萬之巨,必然要掏空已經逐漸衰落的賈家的家底兒了。

相信不僅是王夫人這個管家太太,老太太更應該心中有數。只是老太太不管家,只要負責享受,她知道在整個賈府,短了誰的,也不會短了她的用度,裝不知道罷了。

王夫人說夏太監表現不對,引賈母入心了兩分,又聽她說不太讚成省親,賈母卻是萬萬不能同意了。

賈母說:“你這話只咱們娘倆兒說得,卻不能再和別人說了。這樣天大的恩典落在我們家頭上,就是福分,哪有往外推的道理,你呀也別多思多慮了,人就是想的多了才容易想出病來。好好的清靜養幾日,把身體養好了才是正經。”

賈母安慰她幾句就走了,還再次叮囑她,切記不可再這麽想了。

王夫人知道,這話她再和別人說也沒用,家裏面賈母說話最有分量。。

而且整個賈家家族,賈母已經是十分睿智的人了,連她都是這種想法,覺得王夫人多慮到胡思亂想。

王夫人這話就算對別人說了也沒用,特別是賈政。

雖然極力表現出平常心,了解賈政的人卻知道,他最為雀躍,大女兒當了貴妃娘娘,賈政老爺越發有譜了。

賈政早就和賈赦賈珍他們一起,從聽到風聲就開始籌劃著園子如何蓋。

這些摩拳擦掌,籌劃著蓋園子接待娘娘回家省親的人,他們不是不知道投入全部的身家,傾全力去建個省親別墅有風險。

只是如今什麽都顧不上了,就像賈母說的:這妃子省親能夠落到自己家,這等天大的風光恩典,哪有往外推的!

而且大家心中都以為,大風光後面接著就是大富貴。

以為這羊毛出在羊身上,到時候娘娘還有皇上,必然會有賞賜,或者加官進爵。

這百萬銀子想要賺回來也容易。

被將要到來的潑天富貴迷得暈頭轉向的眾人,卻不想想,這是不是皇上給賈家挖的坑。

王夫人就是因為做不了賈家所有人的主去回絕省親,這才上火的。

賈府的男人們已經商定,就從榮府的東半部分連接寧府的花園,共三裏半大小可以為元妃建造省親別院,比起買地還能省錢省事兒。

眼看著那邊已經畫好了圖樣,規劃用地,計算開銷預算,就要破土動工了。

王夫人知道,這歷史的車輪還要滾滾向前,家族的興衰有其必然,她還是什麽都改變不了,這火也消去了大半,用藥沒兩天就好了。

王夫人這次小病,倒是讓全府上下都知道了王夫人在兒女上面用心思極多。

女兒封妃省親,竟然把娘親給急病了。

當然,大家只做善意的笑談。

元春能封貴妃,眾人對王夫人卻是更客氣了,就連平時總是陰陽怪氣的邢夫人,這次也變得和藹可親了。

說賈家上下全都是一雙富貴眼還真沒錯,上行下效,不僅是缺少教養的奴才,主子們也都是這樣的。

賈家請當時及擅長設計山水林園的山野子老先生畫了殿宇別院圖。

各行各業的能工巧匠齊聚,各種建築材料不停的運來,工匠們拆了寧府會芳園的墻垣閣樓,接入榮府的東院,二府中間原有的一條小巷是賈家的私地,也被圈入其中,省親別院這邊熱熱鬧鬧的開了工。

這時候的娛樂節目不多,能給貴人看的就是小戲了,而賈家沒有自己家養的戲班,到時候外面現請來的自然是萬萬不能。

要給貴妃娘娘看,自然要知根知底,從小家養的,所以賈家人還要到蘇州聘請演戲的教席,還要采買唱戲的女孩子,以及樂器行頭。

像這樣的肥差就派給了東府的嫡孫賈薔,另外還有兩個賈政的清客,單聘仁和蔔固修一起去辦。

王夫人雖說把管家的大權早就交給鳳姐,可是自從開工後,每天回到她這邊需要她裁奪的大事兒,至少也要有十來樁。

全家上下正忙忙碌碌,一直到第二年十月的時候,省親別院才算竣工。

賈政連忙上本啟奏,請賢德妃回家省親。

皇上禦筆朱批,過了年之後的正月十五準許元妃省親。

京城裏準備省親的當然不止他們一家,周貴妃,馮才人等人家都是要省親的。

就連建築材料也是水漲船高,正是這些妃嬪之家要建造省親別院,京城今年的材料都要比往年貴上三四倍之多,為了這天大的恩典,人們也顧不得價錢了。

賈府別院之中的亭臺樓閣上面的對額本來應該請元春來題的,只是元春還不曾來過,沒法題額,又不能就那麽空著。

賈政帶著幾個清客游園看景的時候,剛好抓到了進來閑逛的寶玉,賈政便命寶玉也一起提匾額對聯。

賈政養的這幫清客最會見風使舵,看主人家的眼色。

見到賈政很有要試一試寶玉才氣的意思,所以他們都胡亂的說一些庸俗淺顯不合時宜的,故意讓著寶玉,讓他在賈政面前露臉兒。

好在寶玉在吟詩作對上還有幾分才氣,所做的那些,讓挑剔的賈政也能夠連連點頭。

就決定暫且都用寶玉的了。

賈母本來見到寶玉被賈政叫去,中間多次派人來找,怕賈政為難了寶玉,嚇著了他。

回話的小廝就說:寶二爺的表現好著呢,連老爺都誇讚。

老太太這才放心。

等到寶玉出來,親耳聽說寶玉今天在所有人面前大大的露了臉,賈政竟然難得是誇他,而不是罵他,賈母更加高興了。

因為元春要在正月十五回來省親,皇上批覆下來之後,兩府更忙了,準備這個,準備那個,該想的都想到了。

之前采買的小戲子們,王夫人讓他們到梨香院去排戲,梨香院是單獨間隔出來的院落,在那邊就算整日在排戲,也不會擾了別處的清靜。就把薛姨媽他們遷出來到了東北角的一處院落。

另外還采買了12個小尼姑,12個小道姑,還有林之孝家的引薦的妙玉,到時候都要放進園子中的道觀佛堂裏面。

拜佛參道也會成為迎接元春的一道禮儀之一。

他們這個年也沒有過好,到了初八就有太監來看了別墅,安排好準備各種儀式的地方。

接著就有關防太監帶著小太監在街上安放帷帳,還有人來教習賈府各種禮儀。

工部指揮人打掃街道;五城兵馬司攆逐閑人。

到了十四日,花燈煙火都備齊了,上下通宵未眠。

十五日寅時,自賈母起等有爵位的都按照品級大妝,穿戴整齊。

大觀園內更是富麗堂皇,靜悄悄無人咳嗽一聲,賈赦等男親等都在西邊門外,賈母等女親等在榮府的大門外。

竟是直到了十五日這一天早上,宮裏面都沒有人通知賈家,貴妃幾時來。

賈家的人都當貴妃可能一大早或者上午就來,晚上看了花燈再回去。

所有人只能通宵不睡,一大早就在府門外候命。

王夫人知道距離元春回來的時間還早,見到賈母年紀大了,剛熬一夜,再站在最前頭就有些精神不濟,王夫人命人先帶老太太回去,在屋裏等著,等有消息了或者是打頭的太監來了,再叫賈母出來。

賈母先還不同意,王熙鳳,邢夫人等人也勸說,說若是老太太因為接駕鬧了病,貴妃娘娘知道了也會不安心的,賈母這才先回上房去等著。

老太太年紀大了,還是元春的祖母,自然可以這麽做,其他人就不行了。

賈元春代表的已經不再是她自己,而是皇家的臉面。

賈家對皇家自然不敢怠慢,在沒消息時,其他人都在列隊等著。

正等的不耐煩,好容易等來一個太監,回報說:貴妃下午用過晚膳,還要到寶靈宮拜佛,又要到大明宮領宴賞燈,才請旨出宮,只怕要到戌時才能動身過來。

也就是說,今天這一天元春的行程很滿,最重要的事兒是陪聖上領宴賞燈,要到了天黑才能回來。

賈家上下準備了一兩年的時間,結果在貴妃那裏,這天省親都不算是重要的事兒。

王夫人心中在腹誹:皇上怎麽就批覆了這樣一個日t子,根本就不讓人安生回趟家。

其他人沒有王夫人這麽多心思,無論貴妃幾點回來,大家都得繼續等著。

既然知道時間還早,王熙鳳便讓人都進去歇歇,外面只有她打點,等時間差不多了再出來列隊歡迎。

到了晚上,王熙鳳命各處點上了花燈。果然,過了不久賈元春的寶駕鸞車就來了,前後都有許多太監,宮女,以及女侍女官們跟隨。

等到賈元春的金頂金黃繡鳳鑾輿緩緩而來,賈母王夫人等連忙跪迎,就有太監上來攙扶免禮。

等到元春在賈府中下輿更衣,又擡輿入園,太監們才紛紛散去,只剩下昭容彩嬪這些女史伺候。

因為園中已引入活水,賈元春棄輿登船,在船上一路順水欣賞大觀園的景色,看到各處火樹銀花,精致燦爛,不由得嘆道,“太奢華了。”

一直到好多流程走完,她入園中的寺院拜了佛,才接見家人內眷。

見到賈母領著眾人跪拜,賈元春立刻從主位上走下來,扶起賈母和王夫人,祖孫三人相對流淚,其他妹妹,嫂子,伯娘也跟著傷感落淚。

元春說:“既然當年把我送去那不得見人的去處,如今好容易回來一會兒,大家不說說笑笑,反倒哭起來。”

不久,賈政帶著族中男親也來覲見,因他們對元春來講都是外男,也要隔著簾子,面都不能見。

一坐一跪行君臣之禮,只能說一些官場上的應酬話,什麽“皇恩浩蕩,蒼生有福,”之類的,而不能敘父女之情。

賈元春見此情形,感慨地說:“平民百姓之家,雖然茅檐草舍,粗茶淡飯,可全家老幼能長聚天倫之樂,眼下雖然富貴已極,可是骨肉分離,細想總沒有意趣。”

賈政回道:“臣草莽寒門,鳩群鴉屬之中,豈意得征鳳鸞之瑞!”

賈政說:“貴妃切勿以政夫婦殘年為念,懣憤金懷!更祈自加珍愛,唯有業業兢兢,慎謹恭肅以侍聖上,方不負聖上體貼眷愛之隆恩!”

賈政聽出賈元春話中對離家在宮中生活的郁悶不滿之意,連忙加以勸導,讓她要加以保重自己,不要惦著父母,唯一的任務是伺候好皇上,才不負聖上隆恩!

賈政還對元春說,園中的所有亭臺軒館,都是寶玉所提的,如果元春有喜歡的,就請另外賜名。

元春聽到弟弟果真上進長大了,十分高興,立刻讓寶玉來見。

賈政當時用寶玉所提的這些,也是有意為之,就是知道他們姐弟自小感情好。

當時有了寶玉的時候,元春那時已經十幾歲了,快到了出嫁的年紀,其實大多數時間是元春幫著王夫人在帶。

說是姐弟,其實兩人的關系情同母子。

就算寶玉不記事兒,不太記得了,元春在家人之中對弟弟的感情卻不一般。

賈元春之後又見了薛姨媽,寶釵,黛玉。

大家說說笑笑,游幸園中,準備開宴,做詩。

之前賈元春游幸園中的時候,對不滿意的匾額有所改動,還有正殿新題的匾額,以及對這座園子的賜名‘大觀園’及對額,這邊她剛說完,那邊已經傳過話去。

賈政,賈赦等人立刻著人去辦,分毫都不耽誤。

賈元春在園中最喜歡幾處軒館,命幾個妹妹弟弟一起來作上一首詩,元春就坐在上首,和祖母,母親說說笑笑。

元春讓每人都限定做了一首詩,卻要讓寶玉將瀟湘館,蘅蕪院,怡紅院,浣葛山莊四處都做一首上來。

寶玉想不起詞兒的時候,就抓耳撓腮十分著急。

寶釵瞥見了,便悄悄的提醒他,“因貴人不喜歡紅香綠玉,才改為怡紅快綠,你怎麽偏偏就要用綠玉這個詞兒,豈不是跟她唱對臺戲?詠芭蕉的典故不少,快再想一個。”

寶玉一時想不起來,寶釵就為他提醒了一個“綠蠟”,寶玉高興地稱姐姐為一字師。

林黛玉見寶玉搜腸刮肚一般的構思,走過來一看見他還少一首,便讓他把前三首抄錄了,她代作最後那首杏簾在望,寫好後揉成紙團,扔到寶玉跟前。

寶玉忙用工楷抄攥好,呈給元春過目。

元春一看喜之不盡,說果然有長進了,又指出林黛玉代做的這一首杏林在望,說為四首中的第一,就把浣葛山莊改名稻香村。

其實這幾個人的小動作,在上面的人都看得清楚。

賈元春這個時候才意識到,寶玉也已經十幾歲了,再過兩年,就到了定親的年紀。

而如今家裏面正好有有兩個年歲相當,才情又不差的表妹都在,不由得細細打量了一番薛寶釵和林黛玉。

王夫人對元春的感情有些覆雜,之前的王夫人也疼女兒,不過權衡利弊之下,還是和賈政一起決定把元春送進宮裏去謀個前程,也是給賈家謀個出路。

如今元春已經做了貴妃,賈家傾力打造的德才兼備的大小姐,做到了家族對她的期望。

如果是曾經的王夫人在的話,自是得償所願。

現在的王夫人則是憂心居多,更擔心女兒在宮中的生活,不過這麽多人在,她也不敢多問。

更何況,元春帶回來的這些宮裏人,彩嬪,昭容,太監,宮女等更是人多嘴雜。

今天在賈府發生的事情,大家說過的話,恐怕該知道的人也都會知道。

等到宴席過後,賈元春對闔上下的男女老幼,以及園子裏的所有下人,尼姑,道姑等都有賞賜。

又聽了幾出戲,太監就來報說,醜時三刻已經到了,請貴妃起駕回宮。元春熱淚滾滾,依依不舍的別過親人,登輿離去。

次日,皇上又有賞賜。

準備多時,熱熱鬧鬧的一場,終究要散。

榮寧二府為了元春省親鬧得人仰馬翻,筋疲力盡。

辦完了事兒,收拾東西,才能夠好好的歇一歇。

還沒出正月,闔府上下方才算是好好再享享這新年的熱鬧。

王夫人親自見了那個在宮內的女兒,其實並不太滿意,覺得元春這次省親的表現並不好。

元春在回娘家的時候,抱怨皇家是‘見不得人的去處’,這種沒有腦子的話,她能脫口而出。

雖說回到熟悉的環境,一時真情流露也是有的。

可是元春已經身在局中,身邊人多眼雜,這樣的真情流露,怕是只會給她招禍。

元春又公然感慨:雖然富貴已及,卻不能夠共聚天倫。

雖然大家都是這麽想的,但是也不會有人說出來。

還要賈政去提醒她的職責就是侍奉聖上,不要總以家人為念。

如果她平時也是這個水平,這姑娘在覆雜的宮廷環境之中和人宮鬥,爭寵,真不一定能活得多久。

特別是元春對皇上似乎也有怨言而缺少敬意。

她寧可去積極響應太上皇的旨意,而且在回家之前又要去寶靈宮拜佛。

寶靈宮是供奉歷代先王靈位的地方,元春在省親之前特地去寶靈宮參拜,雖說是有感謝賈家歷代的富貴是先王恩典。她今日封妃也要感謝祖先,要敬拜祖先的意思。

可是元春的刻意為之,也可以讓皇上理解成,她這是在特地提醒皇上,賈家是功臣之後!如今皇上能夠坐穩龍椅,也是賈家的祖先浴血奮戰九死一生才得來的這個天下。

這就是特地向皇上給賈家人討封賞呢。

可是皇上偏偏就能夠裝不知道,只是例行的賞賜了一點東西,對賈家人加官進爵上沒有任何表示。

王夫人之前想著,如果賈元春足夠機靈,有政治敏感度的話,或許會成為賈家和新皇之間的橋梁。

有這樣一個橋梁在,也許賈家可以向新皇靠攏,識時務者為俊傑,擺脫之前的政治立場。

可是現在看來,賈元春被之前的賈家影響很深,而且她自身似乎也不是很精明,能夠懂得揣測皇上心思。

如此一來,以後每個月可以有一次進宮見面的機會,王夫人倒是不敢貿然和元春說什麽了,怕起到適得其反的效果。

她想:看來賈家最後還是逃不掉抄家滅族的結局啊。

更何況,現在錢都花光了。

也不知道提議讓妃子省親的太上皇,是真的想起來給這些老臣嬪妃們恩典,還是故意要掏空這些老臣的錢袋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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